第23章 明烛破案
“明慧学堂”四个字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，在筹策阁内激起了林微眼中最凛冽的寒光。阴影中的毒蛇，终于将毒牙对准了她最珍视的幼苗。
**（筹策阁，紧急议事）**
烛火通明，映照着几张凝重而愤怒的脸。苏婉娘、陈实、明慧学堂的几位核心女教习，以及林微倚重的几位年轻女吏员（如今已是审计司骨干）齐聚一堂。
“无耻！下作！”苏婉娘气得浑身发抖，将一份散发着油墨气味的粗糙小报拍在桌上。上面用耸人听闻的标题写着：《惊！明慧女学子夜会情郎，学堂竟成藏污纳垢之所？》《新学害人！女子抛头露面，贞洁何存？》，配图是几张模糊不清、角度刁钻的男女拉扯画面，文字极尽污蔑之能事，暗示女学生行为不端，学堂管理混乱，甚至影射林微倡导新学是“败坏纲常，祸乱之源”。
“不止这一份！”陈实脸色铁青，“一夜之间，这种下三滥的玩意儿像蝗虫一样冒出来！茶楼酒肆、街头巷尾，甚至…甚至塞进了不少官员府邸的门缝！更有人在学堂外聚集，指指点点，污言秽语！好几个胆子小的女学生，已经吓得不敢来上学了！”
“审计司那边也收到了匿名‘举告’，”一位年轻的女吏员沉声道，“内容更是荒谬不堪，说…说我们女吏员借审计之名，与工部、户部官员‘私相授受’，行为不检！要求严查我们，并取缔女官制度！”
空气仿佛凝固，压抑着怒火。这是比工部贪腐案更阴险、更恶毒的攻击！它不直接针对林微的权位，而是釜底抽薪，要彻底污名化她为之奋斗的理想根基——女子教育和女子入仕！一旦让这盆脏水泼实，明慧学堂将声名狼藉，女官制度将胎死腹中，无数女子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将被无情掐灭！
林微静静地听着，脸上没有暴怒，只有一片沉静的冰海。她拿起那份污秽的小报，指尖划过那些恶毒的文字，眼神锐利如解剖刀，仿佛要透过纸背，剜出幕后操纵者的心脏。
“慌什么？”她的声音平静无波，却带着奇异的镇定力量，“对方越是处心积虑要泼脏水，越证明我们做对了！他们怕了！怕这些女孩子明理，怕她们自立，怕她们终有一天，会动摇他们赖以作威作福的根基！”
她站起身，走到窗前，望着夜色中依旧亮着几盏灯火的明慧学堂方向，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：“他们想用流言蜚语和卑劣构陷来摧毁？好！那我们就用铁一般的事实和堂堂正正的阳光，把这污秽彻底晒干、焚尽！”
她猛地转身，目光如炬扫过众人：“陈实！”
“下官在！”
“立刻以司农监和明慧学堂的名义，联名向京兆府报案！告这些非法小报‘污蔑诽谤、扰乱治安、意图煽动民变’！要求京兆府即刻查封所有印刷窝点，抓捕主犯！同时，发动我们在京中所有能发动的力量——报童、茶楼说书人、甚至街头巷尾的妇人，用最快的速度，把真相‘说’出去！告诉所有人，这些小报是有人花钱雇人写的，是彻头彻尾的谎言！明慧学堂的学生，每一个都清清白白，勤学上进！”
“苏婉娘！”
“下官在！”苏婉娘挺直腰背。
“你亲自坐镇明慧学堂！明日正常开课！增派可靠护卫，保护学生安全！告诉所有女学生、女教习，”林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把头抬起来！把腰杆挺直！我们行得正，坐得端，怕什么魑魅魍魉？！谁敢再在学堂门口污言秽语，让护卫记下样貌，报给京兆府，以‘寻衅滋事’论处！同时，组织学堂里文笔好的学生和教习，写！把她们在学堂的真实生活、所学所思、对未来的憧憬，都写出来！我们要用自己的笔，发出自己的声音！”
“审计司诸位！”林微看向那几位年轻的女吏员，眼中是绝对的信任，“审计工作照常进行！非但不能停，还要加大力度，查得更快、更透！工部、户部，所有之前有疑点的账目，深挖到底！对方想用污名逼我们退缩？做梦！越是如此，越要证明我们女子的能力与清白！审计结果，按新流程，定期摘要，在筹策阁门外张榜公布！让所有人都看看，我们是如何秉公办事的！至于那些污蔑你们‘私相授受’的鬼话……”林微冷笑一声，“正好！把你们审计时所有的流程记录、证人证言、签字画押的文书，都整理好！随时准备甩在造谣者的脸上！”
“是！”众人齐声应诺，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。林微的冷静、果断和强大的信心，如同定海神针，稳住了人心。
**（翌日，盛京城）**
一场无形的舆论战瞬间打响！
京兆府在摄政王府和司农监的双重压力下，不敢怠慢，迅速出动，查封了数个隐藏在偏僻巷弄的非法印刷作坊，抓捕了几名负责编写、散播谣言的市井无赖。虽然幕后主使尚未揪出，但源头被掐断了一部分。
与此同时，陈实组织的力量开始发挥作用。茶楼里，说书人不再讲才子佳人，而是绘声绘色地讲述明慧学堂的女学生如何刻苦学习算学格物，如何帮助家里记账理财，甚至如何用学到的医术救助邻里；街头巷尾，报童和热心的妇人，拿着司农监和学堂连夜赶印的“澄清告示”和“学子心声”，免费发放，大声宣读。告示上，印着明慧学堂整洁的教室、专注学习的学生照片（林微利用简易光影技术制作），以及那些污蔑小报的荒谬之处与事实真相的对比！更有苏婉娘带领女学生们写下的真挚文字：
“我叫王秀儿，家在城南。以前只会绣花，现在学会了算账，帮爹爹看铺子，再也没人敢骗我们了！”
“我是李春华，明慧学堂让我知道，女子也能懂天文地理，也能为国出力！我想成为林太傅那样的人！”
“那些说学堂脏的人，心才是脏的！我们在这里学的是本事，是道理！不是他们想的龌龊事！”
这些朴实的文字和真实的故事，如同涓涓清流，开始冲刷着污浊的谣言。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那些小报，同情并支持这些努力向上的女孩子。
**（筹策阁门外，张榜处）**
审计司的公告栏前，人头攒动。上面清晰地公示着：
*工部材料造假案最新进展：王德海等数名中层官员贪腐证据确凿，已移交刑部；追回部分赃款赃物。
*户部某仓大使虚报损耗案查实，革职查办。
*匿名举报“女吏员行为不检”核查结果：经多方查证，所涉三位女吏员审计流程合规，所有接触皆有记录及第三方在场，举报内容纯属捏造！举报者若敢现身，按诬告反坐论处！
公告末尾，是林微亲笔签署的声明：“审计司秉公执法，唯才是举，不避男女。凡以流言污名阻挠新政、打压贤能者，皆为国之蠹虫，必严惩不贷！”
铁一般的事实和审计司雷厉风行、公开透明的作风，让那些等着看笑话、想借机攻击女官制度的人哑口无言。而那三位被污蔑的女吏员，更是挺直了腰杆站在公告栏旁，接受着众人或敬佩、或好奇的目光洗礼，用行动证明着自己的清白与价值！
**（幕后黑手的震怒与反扑）**
隐秘的宅邸内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。精美的瓷器碎片散落一地。
“废物！一群废物！”阴影中的人声音扭曲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怒，“查封？澄清？张榜？她林微…她怎么敢？！她怎么能在这么短时间……”
他精心策划的毒计，预想中足以引发民怨沸腾、让明慧学堂和女官制度万劫不复的舆论风暴，竟然被林微以如此强硬、高效、且光明正大的手段，硬生生地遏制、扭转了！
“大人…现在…现在外面舆论已经开始反转了…那些愚民，竟开始同情那些女子了…”手下战战兢兢地回报。
“反转？”阴影中的人发出一声如同夜枭般的厉笑，“没那么容易！既然泼脏水不成，那就让‘事实’说话！让她们自己……毁了自己！”
他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怨毒的光芒：“去找！找那些在明慧学堂读过书，但后来因为各种原因离开的女子！尤其是…家境贫寒、或有把柄在手的！威逼利诱，让她们站出来！控诉！控诉学堂如何引诱她们‘抛头露面’，如何教唆她们‘不守妇道’，如何让她们被家族嫌弃、被夫家退婚！要声泪俱下，要言之凿凿！我要让林微百口莫辩！”
“这……”手下有些迟疑，“恐怕…不容易…”
“不容易？”阴影中的人声音陡然阴冷，“那就让她们‘被退婚’！‘被家族嫌弃’！做得像一点！再给她们足够买命的钱！告诉她们，要么按我说的做，要么……她们和她们在乎的人，都别想好过！”
更阴狠、更卑劣的计划在黑暗中酝酿，目标直指那些曾经沐浴过新学光芒，却又可能因现实而脆弱的女子。林微守护的星火，即将面临最残酷的风暴和最恶毒的背叛。
**（明慧学堂，黄昏）**
一天的喧嚣渐渐平息。学堂恢复了秩序，但空气中仍残留着一丝紧绷。林微站在学堂最高的阁楼上，看着夕阳下陆续离开的女学生身影，她们虽然依旧有些紧张地观察四周，但脊背挺直了许多。
苏婉娘走到她身边，递上一杯热茶，眼中带着忧虑：“国士，虽然暂时压下了流言，但幕后之人绝不会罢休。他们…会用更下作的手段。”
林微接过茶杯，指尖感受着杯壁的温热，目光悠远而坚定：“我知道。他们要的，是摧毁这些女子心中的光，让她们怀疑自己选择的路，让她们重新缩回那个被定义好的牢笼里。”
她望向远方渐渐沉入地平线的夕阳，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与悲悯：“他们以为抓住了人性的弱点，就能轻易折断这些翅膀。可惜，他们低估了。”
“低估了什么？”苏婉娘问。
林微转过头，看着苏婉娘，也仿佛看着学堂里每一个努力向上的身影，眼中闪烁着如同星辰般不可磨灭的光芒：“低估了知识赋予人的力量，低估了希望一旦点燃就难以熄灭的韧性，更低估了——当一群曾被黑暗笼罩的人，终于看到一丝光明时，她们愿意为守护这光明，爆发出怎样惊人的勇气。”
“风暴要来，就让它来吧。”林微的声音平静无波，却蕴含着定鼎乾坤的力量，“这一次，我们要守护的，不仅是学堂的门楣，更是每一个女子心中——那盏刚刚亮起的灯。”她将杯中温茶一饮而尽，仿佛饮下的是迎战风雷的决然。
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，如同守护着这片希望之地的磐石。暗处的毒蛇吐出了更致命的毒液，而林微，已然拔剑。这一次，她要守护的，是比算珠与星图更珍贵的东西——人心中的光。